资本市场中介机构严监管持续加码，继大华所之后，今年又一家会计所被证监会采取“资格罚”。
近日，天职国际会计师事务所（下称“天职国际”）处罚结果落地。因在奇信股份年报审计中未勤勉尽责，制作、出具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并伪造、篡改、毁损审计工作底稿，天职国际被证监会“没一罚六”并暂停从事证券服务业务6个月。
在处罚的靴子落地前，市场就已传出天职国际被罚暂停业务资格的消息，有部分拟上市公司、上市公司陆续取消了与其的合作。今年同样被证监会采取“资格罚”的大华所，近几个月来也丢失多家上市公司客户、在手的IPO以及再融资等项目。
中央财经大学副教授刘春生对第一财经表示，审计违规行为发生的根源在于部分会计所为了争夺市场份额、追求经济利益，忽视了审计执业质量和独立性的要求，同时部分执业人员专业素质、职业道德欠缺，加上会计所内部管理不完善，都会导致执业质量难以得到保证。
在多位受访人士看来，审计机构受到重大处罚，将带来业务流失、应标受限、声誉危机等诸多影响。在违规处罚力度加大、收费限制等强监管下，将倒逼会计所行业提高执业质量，加强内部管理。同时，市场份额的变化也会对行业竞争格局造成影响，推动优胜劣汰、规范化发展。
“资格罚”并不常见
今年以来，位列国内“八大所”的大华所、天职国际相继遭到证监会暂停从事证券服务业务的“资格罚”。
从以往处罚情况来看，“资格罚”并不常见。根据同花顺数据统计，近五年来，仅有大华所、天职国际、中天华茂、深圳堂堂4家被证监会采取了“资格罚”。
根据证监会8月16日公布的罚单，天职国际遭证监会没收业务收入367.92万元，处以2339.62万元罚款，合计罚没2707.54万元，并被暂停从事证券服务业务6个月。
具体来看，奇信股份2015年至2019年年度报告存在虚增收入、利润总额等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行为。天职国际作为奇信股份财报审计机构，均出具了标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在相关年报审计中，存在未能恰当实施风险识别与评估程序、货币资金实质性程序存在缺陷、应付票据实质性程序存在缺陷、执行工程成本的审计程序存在缺陷等问题。
此外，在监管调取奇信股份财务报表审计工作底稿时，天职国际深圳分所的相关人员对相关财务报表审计工作底稿进行了伪造、篡改、毁损。包括篡改重要性水平及各类细节测试的抽样、函证标准，删除、修改询证函记录，伪造未实际执行的审计程序，删除、修改对大额资金收付款检查中的抽凭记录，删除审计工作底稿中流于形式的审计说明等。
大华所在今年5月被罚，则是因为在审计金通灵2017年至2022年年度财务报表时，风险评估及内控测试程序存在重大缺陷、未采取恰当审计措施应对舞弊风险、实质性程序存在重大缺陷，未能履行勤勉尽责义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在金通灵连续5年财报造假中，大华所作为其审计机构，均出具了标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为此，大华所被“没一罚五”，合计罚没约4312万元，并暂停其从事证券业务6个月。
处罚结果出来后，大华所、天职国际都发布声明称，在应对新形势、执业新挑战方面，内部管理、风险防范等存在不足与缺陷，将按照要求全面整改。
除了上述两家会计所，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2022年综合排名前八位中的立信、天健、容诚、信永中和、致同、中审众环，今年均收到了证监会罚单。其中，立信、天健被采取行政处罚，立信所因在龙力生物财报审计中违规，被罚没约641万元；天健所则是在聚力文化财报审计中违规，被罚没约518万元。
客户流失、IPO项目中止
对于会计所而言，受到暂停业务资格类的处罚后，客户流失在所难免。在处罚正式公布前，市场客户便已有所行动。
8月9日，与天职国际连续合作19年的伊力特召开股东大会，关于续聘天职国际的议案被否决。8月8日，此前由天职国际担任审计机构的湖南兵器发布IPO会计师事务所选聘招标公告，明确要求投标人承诺“一年内不会受到证监会暂停受理或暂停审核申报材料的限制，不会被暂停证券业务资格”。8月7日，天职国际担任审计机构的湖南星邦智能装备股份有限公司撤回了创业板IPO。
而大华所在5月罚单公布前，便已有十多家上市公司进行会计所改聘，且大多是随公司服务的原审计团队转入北京大华国际、深圳大华国际，这引发了市场关注。6月，大华国际发布声明称，其作为独立的市场主体依法运营，与其他任何机构无任何实际控制关系。
罚单落地后，还有不少上市公司陆续取消与大华所的合作。据第一财经不完全统计，去年聘用大华所作为审计机构的A股上市公司中，目前已有超过30家发布了会计所变更公告。
另外，大华所在手的部分IPO、再融资、并购重组等项目也纷纷变更了审计机构。比如志邦家居8月12日发布公告称，因大华所被行政处罚，上交所中止该公司此次向不特定对象发行可转换公司债券的审核程序。之后，志邦家居改聘了审计机构，再融资项目才恢复审核。
8月16日，天职国际有4个北交所IPO项目审核状态变更为“中止”，分别为锦华新材、珠海鸿瑞、能之光、奥美森。同日，大华所也有2个IPO项目“中止”，分别为大鹏工业、博达软件。
同花顺数据显示，截至8月19日，大华所、天职国际担任审计机构的IPO排队企业分别有130家、90家。其中，除去撤回、终止审查等项目，大华所、天职国际分别还有16家、24家IPO项目仍在等待上市。
刘春生表示，会计所受到处罚将对其展业造成一系列影响。首先，被暂停业务资格的会计所市场信誉会受到严重影响，客户可能会对其执业能力和独立性产生质疑。其次，暂停业务资格期间，会计所无法承接新的业务，将会导致其客户流失及业务收入下滑等。此外，被处罚的会计所后续需要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内部整改，以提升执业质量和内部管理水平。
审计行业面临重塑
中介机构作为资本市场“看门人”，在严监管态势下，去年以来被监管处罚的会计所不在少数。据证监会上周披露，2023年度，证监会及其派出机构共对16家次会计师事务所及39人次执业人员作出行政处罚，对113家次会计师事务所及268人次执业人员采取行政监管措施。
同时，证券交易场所共对8家会计师事务所及其注册会计师采取了9家次、28人次的纪律处分，对22家会计师事务所及其注册会计师采取了45家次、118人次的监管措施。
今年上半年，证监会对中介机构未勤勉尽责违法行为保持严惩态势。一方面，依法对机构和责任个人进行“双罚”。另一方面，对严重失职失责违法主体坚决给予“资格罚”。据同花顺数据统计，今年以来，证监会及其派出机构、交易所共对接近90家次会计师事务所作出行政处罚或采取行政监管措施。
在密集的罚单背后，暴露出会计所在审计业务上存在诸多问题。刘春生表示，近年来，监管机构对资本市场的监管力度不断加强，对中介机构的执业质量和独立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过去会计所执业质量长期存在一些问题，监管处罚力度不够，部分会计所在审计的过程中仅做到形式合法，实质性程序有所欠缺，同时现在上市公司财务造假具有隐蔽性，审计人员缺乏专业能力或意愿去发现问题。
他认为，审计违规行为发生的根源在于部分会计所为了争夺市场份额、追求经济利益，忽视了审计执业质量和独立性的要求。
近日，司法部会同财政部、证监会起草了《国务院关于规范中介机构为公司公开发行股票提供服务的规定（征求意见稿）》，明确证券公司保荐业务、会计师事务所审计业务不得以股票公开发行上市结果作为收费条件，律师事务所不得违反司法行政等部门关于律师服务收费的相关规定。中介机构应当遵循市场化原则，根据实际工作量、所需资源投入等因素合理确定收费标准，并与发行人在合同中约定收费安排。
“新规的实施，将促进中介机构回归看门人的本位，更加注重执业质量和独立性的要求，有助于提升资本市场的公正性和透明度，保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同时，也将加剧中介机构之间的竞争，推动整个行业向更加规范健康的方向发展。”刘春生认为，新规将促使保荐机构更加注重项目的质量和风险控制，避免盲目追求上市成功率。对会计师事务所而言，将促使其更加独立、客观地开展审计工作，避免受到客户或其他方的干扰，有助于提升审计报告的公信力和准确性、保护投资者利益等。
在严监管背景下，市场竞争格局也会出现一系列新的变化，被处罚的会计所因业务受限，会为其他会计所提供市场份额扩张的机会，在市场份额重新分配的过程中，会计所之间的竞争将更加激烈；同时，在强监管下，行业准入门槛进一步提高，未来会计所将面临着优胜劣汰，需要不断提升自身的业务和服务水平、加强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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