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第四届“钟表与奇迹”上海钟表展（下称“WWSH”）落幕，5天时间迎来约1万名独立访客，70%的公众日门票由35岁以下的观众购买，高级制表对年轻一代的吸引力不容小觑。
与4月规模创新高的钟表与奇迹展日内瓦钟表展（WWG）相比，本届WWSH参展品牌缩减至9家——历峰集团旗下的朗格、名士表、卡地亚、IWC万国表、沛纳海、伯爵、罗杰杜彼、江诗丹顿以及首次参加的NOMOS GLASHütte。
技术复杂、满身珠宝的高级制表离普通人如此之远，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聚在一块小小的腕表面前感受时计之美？这是主办方钟表与奇迹日内瓦基金会（WWGF）首席执行官Matthieu Humair乐于看到的——欣赏和喜爱腕表的群体出现了明显的年轻化趋势。“制表品牌的回应是更积极创新，包括研发新材质，尝试更大胆的材料、色调搭配，捕捉时尚元素融入设计……试图与当今更年轻的爱表一族沟通接轨。”
在后三天的公众日里，展厅内设有近60场为年轻一代钟表爱好者和新手藏家设计的教育活动，“高级制表拍卖和收藏”“如何应对快速变化的GEN-Z世代”等专题讲座也吸引了众多听众，一些现场提问颇为专业。钟表专家丁之向是各大表展的常客，他还观察到，本届WWSH多了一些二手腕表经销商。“二级市场的繁荣才能推动产品获得更高的知名度，并推动品牌进一步深化战略和作品。”
一边是规模空前的WWG，一边是缩水的姐妹展WWSH，一个疑云也笼罩在众人心头：WWSH还能坚持多久？当下的瑞士钟表业正在经历阵痛期。由于高端消费降温，2024上半年瑞士腕表出口额同比下滑3.3%，仅6月出口额就同比下滑7.2%。产量方面，整个上半年瑞士腕表出口数量也同比大跌19.2%。在聚集大量制表工坊的瑞士汝拉州，至7月，已有约40家制表业相关公司向州政府提出缩短工时申请。这些都让WWSH的前景滑向未知。
复杂款回归，珠宝款亮眼
从4月的WWG可以看出，复杂款在数量与质量上明显高于过去两年，各大品牌都将重心挪回象征高级制表精神的复杂工艺，推出一系列代表款新作，一度热闹的运动表似乎正在退潮。
在历法领域，上半年江诗丹顿推出的首枚中华万年历计时阁楼工匠超卓复杂功能怀表，将中国传统文化的“天干地支”、“五运”轮转，以及二十四节气融入其中。品牌花费11年研发，设置三个机械“大脑”分别控制机芯的三套系统，各自驱动阴历月周期、阳历年周期和默冬周期，使农历可以像常见公历那样，以机械方式准确运行近200年。
万国表在WWG首发的葡萄牙系列永恒历腕表则不满足于“万年历”，本次WWSH带来的品牌首款世纪万年历腕表，也是2024年高级制表领域最重磅的力作之一。新设计的以400年为单位的齿轮，能够自动跳过400年中三个非闰年的世纪年，准确显示直到3999年的所有闰年，其双月相盈亏显示在4500万年后也仅与月球轨道偏差一天。当然，这些都建立在理想状态，腕表始终运行且无需维修。
2024年是多个品牌的重要年份，葡萄牙系列推出85周年，万国表在开幕首日迎来品牌大使滑雪运动员谷爱凌与物理学家布莱恩·考克斯。朗格重启25周年，在展厅中央竖起新款DATOGRAPH大日历计时动力储存指示腕表为原型等比例打造的3.3米高巨型腕表装置。罗杰杜彼带来的一枚中文万年历是创始人罗杰·杜彼亲自构思的遗作，灵感来源于老先生的一次中国之旅，该表使用中文作为万年历显示，目前已为一位资深藏家所拥有。
为致敬品牌创立150周年，伯爵在WWSH首发Polo系列镂空陶瓷腕表，将超薄表壳与镂空设计融于一体，颇受藏家与钟表爱好者青睐的Polo 79腕表首次亮相，致敬45年前风靡一时的代表作。两枚高级珠宝腕表以珍贵宝石点缀，其中一枚镶嵌近40颗长阶梯形切割的哥伦比亚祖母绿，总重达26.11克拉，全球仅此一枚，价值约1900万元。
随着年轻一代消费力量入场，腕表的珠宝工艺与艺术美学的融合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放眼近年的“钟表界奥斯卡奖”——日内瓦高级钟表大赏（GPHG），几乎所有高端品牌都在复杂表款上累加宝石和贵金属，珠宝化势不可挡。在业内人士看来，消费市场的年轻化迫使制表业拥抱更大体量的受众，而女款腕表搭载珠宝这项保值功能，也为高级腕表开拓另一片“蓝海”。
万国表的柏涛菲诺月相自动腕表蛇年特别版和江诗丹顿艺术大师系列十二生肖传奇之蛇年腕表是本场唯二的两块生肖表，同样吸引了众多目光。过去12年，江诗丹顿每年以两款限量版时计杰作致敬中国传统十二生肖的交替更迭，去年同在WWSH发布的龙年腕表标志着这一主题走过一个轮回。今年，江诗丹顿以两款全新蛇年腕表迎接新一轮生肖循环，各限量25枚。
年轻化观展体验
今年WWG首次将公众开放日延长至3天，一系列丰富活动从展馆走向日内瓦街头，热闹非凡，上海展也延续了这一变化，以扩容和开放的姿态，邀请普通观众走进高级制表的内“芯”世界。
价值千万的表款搭载了哪些大复杂功能、偏心的陀飞轮怎样对抗地心引力、珠宝的隐秘镶嵌各有什么不同、珐琅的烧制为何成功率低……无处不在的互联网资讯抹平了信息差，但亲眼目睹、亲手触摸复杂技术，感受方寸的钟表为何是技艺与审美的载体，才是线下表展的动人之处。
为了拉近与普通观众的距离，多个品牌主打沉浸式的观展体验。沛纳海带来“传奇藏家”展览，围绕古董机芯、四大经典腕表、左冠和长动力腕表、夜光材质和专业工具四个面向，展出12件藏家作品。卡地亚延续“时间奇想”主题，特别展出13枚典藏的Tank系列历史表款，并全球首发了玫瑰金皮表带款的Tank Française新款腕表。这些拥有岁月痕迹的作品见证了另一段时间旅程，它们与藏家的故事同样令人着迷。
如果说一楼的作品呈现了技术与艺术的碰撞，二楼的体验区则是将这些过程一一拆解，继而讲述时计的悠久历史与创新演变。前任韦威瑞士相机博物馆馆长Luc Debraine的摄影展，记录了冻结在时间里的钟表，重新打捞起一段段被人遗忘的历史。比如一枚小巧的黄铜蛋形怀表，曾经属于16世纪的日内瓦主教。他因宗教改革而匆匆逃离日内瓦，离开的时间恰好也是钟表业引入日内瓦的转折点。在新教的鼓励下，来自法国的钟表匠陆续成批前往日内瓦定居工作，自此奠定瑞士“钟表王国”的雏形。
摄影展一旁的LAB创新技术空间展示了初创企业、学校和工程师们对高级制表的理解与愿景，无论是数字零售解决方案还是与校企合作创新材料，AI应用无疑是今年的绝对主角。
一系列沉浸式体验活动以及制表专家现场导览、专题讲座带动下，公众的看表热情高涨。主办方的数据显示，为期3天的公共活动吸引了超过5000名来自上海本地和亚太地区的钟表爱好者和终端客户，七成门票由35岁以下的观众购买。在Matthieu Humair看来，让品牌近距离地接触到年轻一代消费者，并且实现体验的本地化，也是制表业能继续发展的关键。
挑战重重的2024年
作为中国最大的高级制表展，WWSH每年都会吸引小众品牌参展，但今年这一阵营仅剩NOMOS。相比那些已纳入大集团麾下的知名品牌，独立品牌的试错成本更高，也更需要解答：困境之中该如何自救。
放下高冷姿态，积极探索破局之路，也是因为瑞士制表业正在经历一段艰难时期。2023年，瑞士钟表业全面复苏，出口额同比增长为7.6%，达到创纪录的267.41亿瑞郎。但这种增速已不可复制。7月，瑞士腕表对中国内地及香港地区的出口持续下滑，降幅分别达到33%和19%。目前日本已超过中国成为瑞士腕表第二大出口国。
瑞郎的不断升值也令制表业叫苦不迭，部分市场的腕表价格抬高，导致消费者望而却步。7月，批发出口价格3000瑞郎以上的腕表销售额增长5.4%，而200瑞郎以下的腕表销售增幅近14%，其中就包括热度居高不下的欧米茄与同集团品牌斯沃琪合作打造的畅销系列MoonSwatch。“斯沃琪拯救了斯沃琪集团”，令人玩味。
根据斯沃琪集团7月公布的业绩报告，2024上半年集团净利润同比大跌了70.5%，高端消费放缓对欧米茄、宝玑和宝珀三个高端品牌的影响尤为巨大。斯沃琪集团首席执行官尼克·海耶克早前公开谈到，中国市场的高端消费正在历经一段相对艰难的时期，他预测消费者对高价产品的保留态度至少会持续到今年底。
在中国大陆第一位00后GPHG学会成员林北看来，天梭、浪琴、欧米茄、劳力士是四个大众消费层面的标杆品牌，前两者都在1万元左右，这部分市场份额受苹果手表“狙击”，销量下滑明显。
与此同时，相对新兴的独立制表、小众品牌阵营则驶上快车道。根据摩根士丹利和LuxeConsult发布的数据，2023年独立品牌销售额增长17%达到90亿瑞郎，靠近劳力士集团106亿瑞郎的市场规模。“这是一个值得观察的趋势。这些年有很多小众品牌火了，都是在疫情期间成长起来的，有的甚至卖得比传统品牌还好。”林北表示。
对奢侈品集团而言，相比耗时耗力的自主研发，收购或投资拥有创新能力和精湛工艺的独立品牌，也是补齐高端市场份额的捷径。8月，香奈儿宣布对瑞士高级制表品牌MB&F进行战略投资，未来双方将在高端钟表市场展开合作。6月，奢侈品巨头LVMH宣布收购瑞士高端钟表制造商L'Epée 1839，以寻求新增长点，应对市场疲软。
（实习生艾文清对本文亦有贡献，图片如无注明为展览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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