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4年，第一财经与上海证券交易所共同发起的《科创产业图谱》专题策划全新升级，深入调研产业链上下游及龙头企业，探寻我国科创产业升级的脉络起伏。
历经数十年技术与市场的双重发展，光伏行业取得了巨大跨越，在最关键的经济性方面已经胜过传统火电，破除了能源替代的最后一道障碍，极大地打开了行业天花板。然而，企业激进的产能扩张超出了市场预期，全产业链供需失衡，行业下行进入磨底期。当下的矛盾与以往有何异同？光伏产业的下一个出口在哪里？
《科创产业图谱》第二期光伏篇，深入调研晶科能源（688223.SH）、高测股份（688556.SH）等科创板代表性企业，同时邀请国金证券参与分析，沿光伏行业的历史沿革，共同探索本轮周期的形成原因和当下困局的破解之道。
作为新能源革命的先锋，光伏通过太阳能电池将太阳光能转化为清洁电能，减少了人类对化石能源的依赖，为全球碳减排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本轮光伏周期始于2021年全球需求的大爆发以及N型技术对光电转化率极限的突破，市场的扩张和技术的升级共振，带来了更低的度电成本，让光伏发电价格首次大规模低于传统能源。然而经过2022年的爆发式增长后，行业供给增长大幅超过需求增长，产能无序扩张、恶性价格竞争、亏本销售等问题在2024年集中爆发。
“寒冬”中的企业思考
今年的夏天依然酷热炎炎，但光伏行业的从业者们却感受到了市场的寒意。中报季，隆基绿能、通威股份、TCL中环等光伏巨头均出现营收下降、利润转负。供需失调的局面仍在蔓延，市场情绪低落，不少人认为行业“寒冬”已至。
那么，头部企业的真实体感究竟如何？面对当下行业困境，晶科能源全球副总裁钱晶认为，本轮供需失调的严重性有些超出预期，且由于非市场因素的干扰，本次涉及了更多的跨界资本和新进入者，使得出清和淘汰变得更加复杂和缓慢。去年在滁州光伏行业会议上，参与者普遍认为出清将进行一年到一年半时间，目前来看似乎需要更久。
钱晶指出，本次供需失衡波及到全产业链，这是前所未有的。需求侧的增长则未能跟上供应侧的步伐，其中的重要原因是光伏发电的间歇性会对电网造成冲击，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电网和储能设施的不足，对光伏发电的消纳力有限，这一建设过程仍需时日。但她也强调，近200个国家共同签署巴黎协定，夯实了光伏能源的发展的长期确定性，光伏在全球市场仍然颇具竞争力。
本轮周期不仅仅是发展节律中的一个音符，一些根本性的变化正在发生。高测股份总经理张秀涛指出，市场经济的充分竞争带来供应链波动是已经发生过数次的正常现象，但本轮周期与以往有核心区别，主要在于光伏的度电成本已经低于传统能源，具备了经济性优势，摆脱了政策依赖。因此虽然短期行业面临巨大压力，但长期的市场空间毋庸置疑。
重视下行期的市场机遇
周期是光伏行业的常态，协鑫科技联席CEO兰天石曾将中国光伏产业发展史凝练地概括“三起四落”。每次行业低谷既是对企业技术和市场能力的严格考验，也是新技术、新机遇诞生最活跃的时期。
供需失衡并非完全负面，也不是无解难题。钱晶指出，对于光伏产业而言，周期性波动已成为一种常态，尽管市场有时会供过于求，但适度的产能富余实际上有利于推动技术发展和成本的降低。此外，即使在需求放缓的情况下，她认为全球光伏市场仍能保持每年15%以上的增长，作为一个基数庞大的行业，这样的增长势头依然值得投资者长期关注。
周期震荡往往能创造出一道足够宽的裂缝，让新技术破土而出。张秀涛回顾了之前一轮周期对金刚线推广起到的关键作用。2012年以前，由日本主导的砂浆技术是电池片切割的主流，彼时市场对金刚线技术并不重视，企业、销售渠道等方面的守旧势力阻碍着新技术的推广。2013年，光伏行业的下行打破了这一局面，在企业现金流吃紧、利润萎缩的情况下，性价比更优的金刚线开始推广普及，最终取代砂浆成为新的主流技术路线。张秀涛称，行业波动实际上为技术型公司提供了崭露头角的机会，尤其是在市场低迷时期，企业会更加谨慎地选择成本效益高产品，新技术才能得以胜出。
站在投资者视角，国金证券研究所所长苏晨指出，每轮周期里有至少三次投资机会，第一轮是技术发展初期具备新技术创新应用能力的公司，第二轮是实现应用落地、从小批量供应到大批量供应的公司，第三轮是大规模替代过程中增长可观的龙头公司。
以技术创新为发展之根
在光伏行业竞争的激流中，技术的创新和迭代是推动产业向前的核心动力。如今，N型电池逐渐取代P型电池的进程基本完成，以晶科能源为代表的TOPCON技术成为新的主流，异质结技术也在同步发展，而钙钛矿、叠层电池等新兴技术更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如何在这场不间断的技术竞赛中保持领先，是企业需要把握的核心问题。
晶科能源的研发总经理张昕宇博士对光伏技术竞争的激烈程度深有体会。他认为，光伏产业的技术透明度高，知识交流频繁，新技术的落地条件也相对便利，导致创新节奏很快。晶科能源遵循“量产一代、开发一代、储备一代”的原则，不断进行技术创新和产品优化，以满足下游客户的需求。
研发端已经从过去的单独研发模式逐渐向全链路研发模式转型。张昕宇称，本次的N型技术爆发，既是以晶科能源为代表的组件大厂牵头主导，也离不开硅材料、金属材料、辅助材料等厂家的研发贡献。
钱晶则指出，新技术从诞生到产业化之间存在着一段距离，资本市场对新技术的追捧应理性。在她看来，效率、商业化潜力和规模化生产的可能性是技术选择的三大关键点，而非单纯只重视转化率数字。目前晶科能源的N型搭配钙钛矿已经能在实验室条件达到33%以上的效率，充满想象空间，但到最终能够批量生产，还需要解决可靠性、稳定性等问题。
企业研发策略需要与市场相贴合，已成为头部企业的共识。高测股份通过提供完整的切片服务的解决方案，以数据闭环加深对技术和需求的理解，反哺研发和生产端。张秀涛认为，将技术能力转化为成本优势才是创新的最终目的。
本轮周期的启示：回归理性，相信未来
在全球气候变暖的背景下，可再生能源替代传统能源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光伏行业拥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尽管市场周期波动给行业带来了不确定性，但长期来看，光伏行业的前景依然光明。
钱晶对光伏行业的未来充满信心，她认为在未来几十年内，光伏仍然是一个值得长期投资的好赛道。目前光伏发电在全球占比不足10%，随着全球对可再生能源需求的增加，光伏行业的技术进步将推动市场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另一方面，N型和钙钛矿都不是技术终点，未来仍将有更多创新技术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化，为行业带来新的增长点。
分析师也普遍对光伏行业的市场容量表示乐观。苏晨认为，无论是新能源电动车还是光伏发电，虽然经历了几年的高速发展，但渗透率仍处于较低水平，未来潜力巨大。市场回调后，一些投资机会开始显现，在行业中处于领先地位、具有强大竞争力和现金流回报的公司尤其值得关注。新技术的发展，如电池片技术和材料创新，也为市场带来了新的机遇。国金证券电新首席分析师姚遥指出，尽管光伏行业存在周期波动，但从数据来看，今年上半年的国内新增装机量和电池组件出口量仍有30%左右的同比增长，从行业横向对比来看仍然可观。
本轮周期亦给企业带来了诸多启示，张秀涛提出了“逆一体化”的新概念。过去数年行业处于高速发展期时，不少头部企业出于扩大营收规模和稳固供应链等目的，纷纷开启一体化，布局全产业链。张秀涛称，这其实削弱了企业的整体运营效率，本轮下行中这些企业纷纷开始战略收缩，回归核心能力圈。张秀涛认为这将是一个新趋势，企业经历周期洗礼后回归理性，专注于自己的核心竞争力，通过长期的技术和成本的优化保持领先地位，而非盲目扩张体量。
结语
光伏行业的周期波动给企业带来了巨大挑战，同时也促使行业参与者回归理性，重新审视自身的战略定位和盈利逻辑。从宏观视角来看，无论是投研专家还是资深企业管理者都看好能源替代的长期前景，在光伏行业的发展潜力方面达成了高度共识。随着周期的推进和各方的共同努力，光伏行业有望走出谷底，建立起更加健康的生态，为未来的稳定增长奠定基础。
出品单位：第一财经
总策划：张婧熠 钱焜
统筹：孙若虚
编导：张健
撰文：郝文然
摄像：任玉明 吴军
视觉：王崟 符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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